我幾年前和瓷友談過松林藏之介 (Matsubayashi Kuranosuke) 和保羅蘇拿 (Paul Soldner) 的現代「美國樂燒」(American Raku) 。最近在談日本傳統茶碗時也談及豐臣秀吉 (Toyotomi Hideyoshi) 的窯帥宗慶 (Sokei) 的孫女婿長次郎 (Chojiro ?-1625) 曾替豐臣秀吉的茶道老師千利休 (Sen no Rokyu) 燒製的「樂燒」茶具。

樂燒是桃山時代最具代表性的茶碗，樂家初代名匠長次郎繼承千利休 (1522-1591) 的茶道理念，於天正年間 (1573-1591) 衍化出靈感，創作出有名的「利休七種」(Nanashu) 茶碗，被認為是茶道精神的最佳傳釋。

樂燒以手捏成形，以轉盤輔助，不論燒製定形方面，或是上釉燒結，都以小窯完成，無法量產；而因為每一件作品外形都獨一無二，皆是以泥土表達內心意境的靈性物，呈現樸實無華，毫不修飾。此外應用低溫厚釉，因而成器釉面厚薄不勻，又有大量氣泡，其凸、凹、精、糙同體的質感，恰恰表現了茶道的自然、清寂、靜幽、禪意。樂燒是所有陶瓷器中最能夠代表茶道，甚至代表日本。

傳說中長次郎的父親是歸化日藉的中國移民，擅長製作中國「素三彩」彩陶，父子二人均為瓦匠，而長次郎卻突破傳統的製作技法和釉色，將之變成手捏單色，大大違反了傳統的價值觀。長次郎的茶碗，看似笨拙單調，但在識者而言，卻蘊藏著深邃寂寥，達到寧靜致遠，扣人心弦的境界。

穎川美術館藏與「大黑」齊名之16世紀長次郎「無一物」茶碗

其實長次郎的妻子是比丘尼，她製作的陶器被稱為「尼燒」，也就是樂燒的前身。長次郎在天正十四、五年間開始為千利休製作茶碗。當時人稱「今燒」。樂燒分為「黑樂」與「赤樂」二類，因為千利休追求莊凝肅穆，所以偏愛黑色。

以「利休七種」為例，就是七隻茶碗，其中「大黑」(Oguro)、缽開 (Hachikai)、東陽坊 (Toyou) 三種是黑樂茶碗。而「木守」(Kimori)、早船 (Hayafune)、「臨濟」 (Rinzai)、「檢校」 (Kengyo ) 四種是赤樂茶碗。可惜至今尚存的只剩下「大黑」．「東陽坊」二隻黑茶碗，都在私人藏家手中。而碩果僅存的一隻赤茶碗，名叫「早船」，因為當日千利休攜此碗趕趁早船自京都到大阪參加茶會而得名。此碗現藏於東京畠山記念館 (Hatakeyama Memorial Museum of Fine Art) 。

赤樂茶碗「臨濟」(左) 、黒樂茶碗「面影」(中) 、「鉢開」(右)

而千利休之後，聞說由江戸時代後期的茶人金森得水 (Kanamori Tokusui 1786 -1865) 和稻垣休叟 (Inagaki Kyuusou1770 -1819) 另外從長次郎作品中挑選了七隻茶碗，稱為「外七種」；和「內七種」作區分。外七種之中，「雁取」、「小黒」、「閑居」三隻是黑樂；而「一文字」、「太郎坊」、「横雲」、「聖」四隻是赤樂。其中「小黒」下落不明；「雁取」現藏服部美術館 (Sanritsu Hattori Museum of Art) ，「閑居」」藏南惣美術館 (Nanso Museum of Art) ；而四隻赤樂都由私人收藏。

長次郎茶碗是神級作品，後世茶人和陶藝家都帶著尊崇的心仿製，但都一定不會違背既定的造型法則。瓷友欣賞、選購，可從作品器型分辨長次郎系統的，還是瓷家創新之作。長次郎茶碗造型可歸為四大範疇。其一為口緣微向外翻  (以勾當、道成寺為例) ；其二乃茶碗無收腰，上下寬粗茁壯 (以俊寬、雁取為例) ；其三是從口緣至腰身呈直立狀，而從腰下往內彎向圈足 (以木守、早船、東陽坊為例) ；其四係腰身直立但有不規則圓潤感覺 (以禿、面影為例) 。

岔開一筆，千利休當日對「禿」茶碗愛不釋手。此碗現為茶道流派表千家(Omotesenke) 之「不審庵」(Fushinan) 珍藏，僅於每年千利休忌辰紀念儀式中使用一次。

長次郎茶碗造型四大範疇

原圖：作者提供（頂圖為被譽為「長次郎第一茶碗」之「大黑」- 鴻池善右衛門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