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網上讀到一篇國內某私人博物館發表有關克拉克瓷的文章，其內容、時序與一般學者和瓷友的認知有別。我因為對紋章瓷有濃厚興趣，而紋章瓷就是外銷瓷的一個品種，我以前也有談過外銷瓷，就把我所知的整理一下，給該文作者對照、參考。

明代海禁始於洪武三年 (1370) ，民間的海上貿易，逼於無奈，以走私方式進行。當時福建沿海四大走私港乃雙嶼、浯嶼、梅嶺以及月港，其中以月港最盛。在明代海禁時期，葡萄牙人則利用台山上川島 (葡人稱之為聖若翰島 Ilha São João) 轉運以瓷器為主的商品。後來在清代海禁時，葡萄牙人亦是利用上川島和澳門轉運的。

明代克拉克瓷盤三款

明代海禁直至隆慶 (1567-1572) 年間，政府才允許民間通海經商。隆慶元年開關之後，明朝政府在全國只開放福建月港對外通商，當時瓷器是最重要的外銷品，所以月港的繁榮帶來漳州窯業的興盛是順理成章的事。當時生產瓷器的基地以漳州窯與福建其他窯場為主；這些窯口，也就是當時生產克拉克瓷 (Kraakware) 的窯口。迄清代再行海禁，月港又封，才引致漳州窯與福建其他窯場逐漸衰落；自此景德鎮外銷瓷業才逐漸興旺，迄乾隆時，外銷瓷業務集中在廣州處理了。所以景德鎮在明代並不擔當克拉克外銷瓷的重要角色。

外銷青花花盤二款

筆者從前在《漳州窰與克拉克瓷》一文有談到國外學者把明代粗瓷器統稱為「汕頭瓷」(Swatowware)，以為這些陶瓷是從汕頭出口的，但現代學者已改稱之為「漳州器」(Zhangzhouware) 了。其實國際間聞名的「克拉克瓷」(荷蘭語 Kraakporselein，英語 Kraak ware) ，考古發掘結果已證實其產地就在漳州，不在景德鎮。

標準南京式樣餐碟二款

但後來外銷瓷的「南京式樣」，卻又和明代無關。雖然當時南京港是江蘇省的重要商港。其實南京在作為六朝古都之時，已是江南的漕運中心。「南京式樣」之得名源於清代康熙年間 (1661-1722) ，大量景德鎮生產的中國青花瓷器外銷，都從南京港啓程運往歐洲。因此，西方的瓷商遂稱之為「南京瓷器」(Nanking Porcelain) 。此期的瓷器品種，從後來出水的「南京瓷器」看，以全套餐具為主，有茶杯、茶碟、咖啡杯碟、茶壺、奶壺、平底餐盤、湯盤，渣斗、大海碗 (潘趣碗)、菜盤、碗碟、牛油碟、啤酒杯等。這些青花外銷瓷，不論品種為何，紋飾一律非常中國風，主題皆以山水亭台樓閣為主，西方陶瓷學者稱這種「之」字形留白佈局的「山水樓臺通景」標準紋飾為「南京式樣」(Nanking Pattern)。

隹士得當日的拍賣南京貨物的廣告

「南京瓷器」的出水瓷拍賣，叫「南京貨物」(The Nanking Cargo) ，事緣1985年探險家米高黑查船長 (Michael Hatcher) 發現了荷蘭東印度公司 (VOC) 於1752 回程荷蘭時觸礁沉沒的「高德馬森號」(Geldermalsen) 貨輪，發現的大批18世紀的外銷瓷，後來在阿姆斯特丹佳士得拍賣，拍得1350萬美元，就是近代最著名的「南京貨物」。

拍品中的乾隆青花南京式樣水注

在歐洲還有一種紋飾常與「南京式樣」相混淆的瓷器，就是1779 年由英國什羅普郡 (Shropshire) 考勒瓷廠 (Caughley Porcelain Factory) 的湯馬斯•端納 (Thomas Turner) 參考中國「南京式樣」山水通景而設計的青花「柳樹式樣」(Willow pattern) 了。它的經典紋樣是垂柳、寶塔、古橋、三個人物與及一雙燕子。

這個式樣是英國人的原始設計，還是根據「南京式樣」衍變的，今日實在很難考證；不過從這兩種式樣的相似程度來衡量，應該在很大程度上是互相借鑒的。可以說「柳樹式樣」(Willow pattern)  外銷瓷，是「南京式樣」外銷瓷的延續版。尤其在乾隆、嘉慶之間，「柳樹式樣」瓷器實際上已佔了外銷瓷的領導地位。而「南」、「柳」二式此時亦無法細細劃分，因此很多時候瓷友和學友就乾脆將二者混合作為一個時代的外銷名品研究、欣賞了。

標準「柳樹式樣」外銷盤三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