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軒」並非乾隆書齋名稱，整個紫禁城亦無古月軒；康、雍、乾三代琺瑯彩瓷器上亦從未發現有署此款，這是中、外收藏界普遍的認知。亦有傳說云乾隆下江南時帶返回蘇州窯師胡學周，並使之掌御窯，其製作謂之「古月軒」。清代只有臣字款恭繪、恭造，未聞有以窯師堂號凌駕本朝帝號之上者；此不要腦袋之舉正史亦無載。

上一代父執輩民國時期的藏家，習慣稱琺瑯彩瓷器為「古月軒」，當然現在這種稱謂方式已不合時宜了，叫「乾隆琺瑯彩」直接了當；而當時單稱「古月軒」瓷器，是專指民國仿乾隆的精品瓷器，又多以此稱琺瑯彩鼻煙壺。而「古月軒」此稱謂則沿於施德之在1930年出版之《古月軒名瓷》一書。

 古月軒琺瑯彩鼻煙壺二款

施德之，即斯特之 (E.A.Strehlnee)  ，拉脫維亞 (Latvia) 人，原俄國軍人，1904年於日、俄戰爭期間駐守哈爾濱，退役後到上海做藥品生意，以生產治小兒治中暑腹瀉的「十滴水」著名，這是外國人在上海開設的第一家藥廠；聞說此1953年後併入上海第四製藥廠。我兒時有用過的治肚痛腹瀉藥「施德之濟眾水」應該是他家的出品吧，施德之民國時的總發行所就在民國時期上海泥城外跑馬場對面。民國36年時總發行所在南京東路，藥廠在中正西路。此藥今日在中、港、台仍有售，是否其後人經營則待考了。

施德之有好古之癖，喜愛中國文化及東方文物，並寫得一手好字，是「中國通」，他後來又開設古玩行，致力搜集中國古董珍玩，大量收藏瓷器，自稱「耗去30年血汗之資搜求古玩共有萬種左右」。

民國時期的施德之藥廠總發行所外觀 (左) 濟眾水廣告 (右上) 十滴水藥標 (右下)

民國時期收藏熱，高檔古瓷求過於供，精仿古瓷，因應而起， 其中又以琺瑯彩最受歡迎。因為晚清、民國時局變動，原清宮造辦處及御窯大批相關優秀工匠流向社會，施德之委託窯師胡顏標招募這些工匠重新開窯。

施德之又從德國進口琺瑯彩料，並重金搜羅造辦處遺留的琺瑯彩料；他還招募原御窯廠名畫師潘甸宇為其繪畫，珠山八友中之汪野亭、劉雨岑、陳意亭等皆帥從潘甸宇的。前後三年，花費兩百多萬兩白銀，仿製了大批乾隆風格的琺瑯彩瓷器，其精美度可亂真，謂之「古月軒」。

《古月軒名瓷》1998年版及作者自序

民國2年 (1913) ，施德之聲稱他得蘇州窯師古月軒主人胡學周之七世孫胡顏標轉讓的180件「古月軒」瓷器，並於1930年以三色版印製《古月軒名瓷》圖冊，書中收錄藏品180件中的102件。究竟這102件是他「耗去30年血汗之資搜求共有萬種左右」之中的102件，還是胡顏標帶領前巧匠仿燒的，我不敢莽猜。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聞施德之後人擬將家藏 「古月軒」瓷器帶出境，唯未獲批准：迄1964年這批包括碗、盤、花盆、煙壺、瓶、文房等計百餘件「古月軒」瓷器交由上海文物商店處理，1970年劃歸上海友誼商店，期間陸續有售出。瓷友相傳有三數十件已然上拍。而《古月軒名瓷》此書後來上海書店在1998年1月再版了。

乾隆琺瑯彩題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

但近年收藏界又每每推崇「古月軒」瓷器，並將之斷代為乾隆並許為真品。例如近年最轟動的「古月軒」瓷器交易，應為蘇富比特別以「古月軒」作標榜的兩次拍賣。

其一為「清乾隆琺瑯彩題詩花石錦雞圖雙耳瓶」，是國內透過香港古董中介於2005年10月23日秋拍時以1.15億港元投得此瓶，現存中國國家博物館。其二為2018年10月3日秋拍以1.7億港幣成交的「清乾隆御製琺瑯彩虞美人題詩盌」。

靴乾隆琺瑯彩虞美人題詩盌

古月軒之來龍去脈、前世今生，國際拍行、收藏界大老、文博界老將焉有不知之理。倘若「古月軒」被斷代為「乾隆」，而兩件古月軒瓷都以天價成交，是不是表示三方面都直接和間接承認「古月軒等如乾隆」呢？又是不是三方面都有共識否定了施德之和古月軒的關係呢？還是這兩起拍賣純粹是商業決定和商業行為呢？ 反正全中國認為古月軒是民國瓷的藏友都被打臉了！

  乾隆琺瑯彩詩文瓶三款

原圖：作者提供（頂圖為古月軒琺瑯彩鼻煙壺三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