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莎白⋯⋯」我托著腮,細嚼這個充滿詩意的名字,它令我想起中古世紀愛情故事裡的美麗公主,冰雪聰慧,傾國傾城。她的白馬王子幾經波折才戰勝邪惡勢力,把她從魔王手中救出。拿起明報副刊,我把伊莉莎白寫的長篇連載小說再讀一遍。漸漸地,我變成那個白馬王子,偎依在我懷裡的正是伊莉莎白公主。
「喂!」我被人從白日夢中拍醒,站在面前的是個二十剛出頭的學生妹。口大大的,笑起來還有兩個可愛的酒渦。「你是新來的?」我還來不及點頭,她已經把一疊原稿紙塞在我手裡,「替我交給朱伯伯。」朱伯伯是《香港影畫》雜誌總編輯朱旭華先生。「你是⋯⋯」「伊莉莎白,」她頭也沒回,飛了出去。
我就是這樣認識了這個才女。真想不通,一個黃毛丫頭,才思竟然如此敏捷,日塗萬字。雖然與幻想中的公主有段距離,但我還是給她的爽朗性格吸引了。我們很快便成了好朋友,她不敢跟親哥哥透露的心事,都能在我面前和盤托出。七二年我離開邵氏兄弟, 在中環一間頗具規模的旅行社任客運經理。某日, 伊莉莎白突然跑來我公司。她坐在那裡,悶著不出聲,我已經聽聞她與男友分手的傳聞。她是一個需要廿四小時都浸淫在戀愛中的女人,不斷承受愛情帶來的傷害,舔著傷口再闖情關的勇士。「我好煩悶。」倔強的她眼裡沒有淚痕。「去遊埠散下心,把悶氣驅走。」隨即,她報名參加了日本七日遊。
在香港機場接機時,伊莉莎白神采飛揚,與出發時的沮喪神態判若兩人。「莫非旅遊真能令人脫胎換骨?」我獨自端納。看到我眼裏全是問號,她湊近我耳邊,用她慣常的佻皮口吻對我說:「我又戀愛了!」「誰?」「飛仔!」飛仔是今次旅行團的領隊。
接著幾個月,她不停地參加我公司的旅行團,當然是飛仔帶的團。明報那篇小說的主人翁,也變身旅行社領隊。她與飛仔的浪漫史,每日都生動地在報上連載。最後, 她的哥哥也聞到了飛仔的氣味,暴風雨終於來臨。深夜,我接到她的電話,絕望的聲音從話筒裡傳出:「哥要我去倫敦讀書⋯⋯」伊莉莎白最崇拜的人就是她哥哥,他的話就是聖旨。「我明天一早就要動身。」烈性子的她也按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她知道那段火辣辣的戀情,會隨之熄滅。我忘了說過什麼話去安慰她,反正意思是哥哥這樣做也是為她好。
一恍就是四年,我從未收過伊莉莎白隻字,但她的消息未曾間斷。明報的那塊小天地,就是了解她近況的最佳工具。飛仔的影子逐漸從字面行間消失,小說裡的主人翁也換了幾種職業。畢業後第一次見她是在台北圓山飯店,伊莉莎白請我吃蒙古烤肉,我們風花雪月了整個晚上,再也沒有提及飛仔。伊莉莎白的小說越來越受歡迎,男主角迷醉了千萬豆蔻年華少女。因為他,也曾令伊莉莎白傾倒。
圖:http://s1.picswalls.com/wallpapers/2015/09/08/romantic-background_023856217_267.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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