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燒」這個千姿百采的陶瓷藝術，雖然源於十六世紀日本，但一直都保持傳統，只奉獻給茶道，發展未免緩慢、又無突破。自從1922年日本人松林藏之介 (Matsubayashi Kuranosuke) 在美國設了第一個樂燒窰後，「美國樂燒」反而後來居上，成為樂燒翹楚，雖然日本不會承認，但事實勝於雄辯；尤其是上世紀五十年代美國陶瓷藝術家保羅‧蘇拿 (Paul Soldner) 從古樂燒窰藝衍化出新的燒製及後處理技術，「American Raku」從此在世界上佔一席位。可惜一代宗師蘇拿數年前以九十高齡去世，可幸將軍雖己去，大樹不凋零，尚有他的徒子徒孫，繼繼繩繩。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84" align="aligncenter" width="622"] 馬毛樂燒[/caption]

當日豐臣秀吉 (Toyotomi Hideyoshi) 的茶道老師千利休 (Sen no Rokyu)，負責監建豐臣秀吉京都府邸聚樂第 (Jurakudai) ，負責燒瓦的窰場，亦同時替千利休燒製茶道用品，其中有窰師宗慶 (Sokei) 的作品，深受豐臣秀吉喜愛，遂賜聚樂第的「樂」字予宗慶，他的所有茶道作品，都准他以「樂」字作底款，故名「樂燒」 (Raku-yaki)；時為天正十四年，即西元1586年。承傳千利休的三大茶道流派，表千家 (Omotesenke) 、裏千家 (Urasenke) 和武者小路千家 (Mushakōjisenke) ，門人都以「樂燒」茶器為最高典範。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85" align="aligncenter" width="643"] 傳統黑樂燒茶碗[/caption]

美國樂燒窯具簡單

燒製美國樂燒的坯體，以一般現代方法成型，拉坯不能太厚，以900℃燒成澀坯。但為著配合二次氧化燒及三次還原燒的窰溫劇變，必定要加強坯體韌性，所以塑坯的泥料，應選用瓷泥，以其耐火性和伸延性較強；並加入含20%的矽酸鹽熟料(chamotte或grog)，可起瘠化作用，增加坯料的穩定性，並可減低坯體在乾燥和燒成過程收縮爆裂。一般晶石都含酸鹽，但以藍晶石矽酸鹽 (kyanite) 熟料效果較為理想。因樂燒的過程，是在以高温燒製，然後極速冷却，所以這個準備功夫，在樂燒是非常重要的。樂燒的特點是刻意不將坯體燒至完全瓷化，以熏燒讓坯體吸附碳素，達到在還原燒後出現的千變萬化效果，因此以較低的800-1000°C燒成，所以大都施以含鉛的低溫釉。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86" align="aligncenter" width="500"] 美國樂燒撇口瓶[/caption]

美國樂燒之所以風行，其中一個主要的原因是窯具簡單，燒製和後工序完成時間又短，窰具都是自製的簡便樂燒窯，窯壁用耐火棉捲成筒狀，再用粗鐵絲網固定，中間架以天然氧噴火嘴，底座用耐火磚鋪砌；或乾脆用大汽油桶，放滿炭薪，將坯體裝窯後，點火烘燒，溫度達980° C時，坯體通紅，表面的釉藥已完全融熔，呈現光澤。也就可以止火出窯了。這氧化裸燒過程，通常一二小時內已完成。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87" align="aligncenter" width="776"] 樂燒氧化燒自造窰[/caption]

日本樂燒恪守傳統

接著便是轉為還原燒了，其所謂還原燒「窰」，其實不過是一個裝滿木屑的鐵桶而已。此時兩人合作，用火鉗將坯體挾入鐵桶內，桶內木屑被燒得通紅的氧化燒坯體點燃，火舌竄升時，馬上蓋上桶蓋，此時由於空氣被阻絕，火舌慢慢熄滅，而呈還原燒狀態。三十分鐘後挾出浸水，以防坯體繼續氧化，和釉藥再生化學變化。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88" align="aligncenter" width="640"] 泡水[/caption]

因為急速還原，氧氣接觸坯體受規限，坯體吸附碳素，呈現濃淡變化的沉鬱黑色調，但也使得釉藥裡的金屬氧化物，還原成純金屬，而在釉面形成閃爍七彩的金屬膜，耀目炫燦，效果的隨機性很大，每件都是獨一無二的藝術品。若要達到不同的還原效果，可以用氣冷卻、噴水，或再裹報紙煙燻等。由於急速冷卻，釉面容易冰裂，而這種不規則的開片，卻令器皿更具韻味。

[caption id="attachment_20094" align="aligncenter" width="447"] 還原燒鐵桶[/caption]

日本樂燒茶碗名師，製碗至今仍恪守傳統，不用轆轤，只肯手掐；利坯和修底足，雖用轉盤輔助，但都是一板一眼用手雕刮，燒製方法亦傳統，成器古樸無華。美國樂燒藝術家則追求變幻莫測的絢爛效果；近年甚至發展出一個旁系，不用釉藥還原燒，但以馬毛、羽毛、糖等，在白坯上製造線條和煙燻效果。謂之「Horse Hair Raku馬毛樂燒」。

不論其藝術表達手法如何，今日的樂燒，應該就是一隻火浴後重生的鳳凰吧。

圖：作者提供(頂圖為樂燒蓋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