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為1686 年，暹羅使臣訪問凡爾賽宮，並致送1,500件中國瓷器作為覲見禮物。當時路易十四仍在他長達72年的皇位上。這厚禮讓他和滿朝文武異常興奮，自此掀起了法國另一波中國瓷器收藏熱。當時法國最高檔的中國瓷器是單色釉瓷，尤其以祭紅、祭藍、豆青三色最受歡迎。當時進口的中國瓷以青花瓷最通行，單色釉最稀有，因為當日中國民窯外銷瓷中單色釉並非主流。單色釉中又以容器類的壼、瓶等最渴市。當日法國舉國上下收藏名貴瓷器都作興鑲配鎏合器座或邊飾，把有實用功能的瓷品，例如水壼、蓋罐等，和鑲銅工藝合二為一，轉化成有極強製飾性的豪華版日用瓷器。

鑲銅鎏金Ormolu二例 - 青瓷瓶改裝為燭台（左）及祭藍釉瓶改裝為水壼

這種鑲銅鎏金器座或裝飾，法國人稱之為「Ormolu」，我多年前在《法國官窯》一文有略談過，俟後有機會我會談多一點。順帶一提，今日要購入鑲銅鎏合器座瓷器，除泰國曼谷幾家古物店有售外，在大中華地區比較少看到，但歐洲大拍行則經常有拍，瓷友可委託代理人或通過電話競拍，價格很相宜，因為這種鑲銅飾的中國瓷器，盡皆是民窯，本身價值不會太高，拍價的過半其實是鑲銅鎏金藝術品的價值。但如瓷友以為可以僥倖撿到一件從歐洲宮廷流出的鑲銅鎏金中國官窯瓷的漏，其機會是零。

蘇富比拍品 - 邁森於1731年為莫羅西尼家族製作的紋章茶具

歐洲瓷器的發明者，一般的認知乃是波蘭王奧古斯二世（August II the Strong）的方士波特格（Johann Friedrich Böttger,1682-1719） ，他在德累斯頓（Dresden）近郊柯亞（Aue）和駒笛池（Colditz）發現瓷土，並於1708年在德累斯頓開始製硬瓷的。1710年皇家瓷器廠（Königliche Porzellan Manufaktur）從德累斯頓遷往邁森城的阿爾布力斯堡（Albrechtsburg Castle），到1830年才正式改名為邁森國家瓷器廠（Staatliche Porzellan-Manufaktur Meißen）。邁森當日是歐洲第一家瓷廠，亦是歐洲第一座官窯。

德累斯頓茨温格宫部份皇室瓷器收藏

但實際上歐洲瓷器的真正發明者是依倫弗•華達•馮•陳豪斯（Ehrenfried Walther von Tschirnhaus，1651-1708）。他前一年在 1707 年時已用二元配方發明了製瓷。奧古斯二世遂便任命陳豪斯為德累斯頓皇家瓷器廠的廠長；而當時波特格是他的手下，但陳豪斯翌年死在任上，後來功勞便被波特格領了。有關這段掌故，筆者在《邁森底款》和《殷弘緒本事、書簡解讀及工業間諜論辯正》長文都有考據交待過，並更正許多坊間談歐洲陶瓷著作的謬誤，文章太冗長，不在這裡複述了。

德累斯頓茨温格宮另一景

提起這位波蘭王奧古斯特二世，是個瓷痴，當時歐洲皇族之間都稱他為「瓷器病號」（Maladie de porcelain）。他在1719年便建了日本宮（Japanese Palace），裡面收藏了二萬多件中國、日本瓷器。他在德累斯頓（Dresden）的易北河（Elbe）畔的行宮，也辟作專門收藏荷蘭青花瓷。此宮後來重建，改為國家賓館及專門收藏邁森瓷器之處。他和其子奧古斯特三世的皇家收藏，今日都可以在德累斯頓茨温格宮博物館（Der Dresdner Zwinger）看到。

卡波迪蒙特宮皇家瓷器廠燒製當日瑪麗亞喜愛的瓷塑人物擺設

奧古斯二世的孫女、奧古斯特三世的女兒瑪麗亞•阿瑪利亞公主（Maria Amalia of Saxony，1724-1760），一脈相承，也是瓷痴，她在德累斯頓的公主殿滿舖白瓷磚，到處堆砌著色彩繽紛以人物和瓷花為主題的瓷器。她的丈夫查理士三世（Charles III）是西班牙、那不勒斯（Naples）和西西里（Sisily）的皇帝，所以瑪麗亞公主也擁有設於那不勒斯的卡波迪蒙特宮內的皇家瓷器廠（Royal Porcelain Factory of Capodimonte）。此瓷器廠建於1743年，當時專為瑪麗亞燒製藏品，是歐洲首屈一指的官窯。今日收藏界的評價為「勝於邁森」云。瑪麗亞在那不勒斯的卡塞塔王宮（The Royal Palace of Caserta）和西班牙的阿蘭胡埃斯王宮（Palace of Aranjuez）都複製了美侖美奐的「瓷宮」。可惜今日三處都改成綜合博物館，不專作瓷器展館了。後來在1771年，查理士三世的兒子費迪南四世（Ferdinand IV，1751-1825）在那不勒斯另起爐灶，建了那不勒斯皇家瓷廠（The Royal Porcelain Manufactory，Naples），與波迪蒙特宮皇家瓷器廠分庭抗禮。

卡波迪蒙特宮皇家瓷器廠壁飾（左）及瓷燈與中式瓷塑天花（右）

英國的瑪麗二世（Mary II，1662-1694），是個瓷痴，她鍾情東方藝品，嫁了她的表兄荷蘭王子，同時也是法國奧蘭治王子的威廉三世（Willem III，1650-1702） 。她住在荷蘭時，已經命代爾夫特（Deflt）瓷廠為她長年燒造青花作個人收藏。1689年，她和丈夫離開荷蘭返英繼承英國王位，銜頭從「奧蘭治王妃」改為「英格蘭女王，蘇格蘭女王及愛爾蘭女王」。

鬱金香花瓶全景及近景

她回英時也把她對瓷器的痴迷和歐洲大陸的瓷器熱一併帶返。轉瞬間，瓷器收藏熱即漫延英倫三島。他們甚至邀請了原籍荷蘭的法國建築師和家具設計師丹尼爾•馬洛特 （Daniel Marot）為住處漢普頓宮（Hampton Court Palace）重新設計可以擺設數以千計件瓷器盤子及花瓶的牆架。今日在漢普頓宮還可看到部份瑪麗皇后二世當年的藏品。她其中一件聞名遐邇的藏品，也是代爾夫特的代表作，便是「鬱金香花瓶」（Tulip Vase），此器全高142公分，原置於漢普頓宮的坎伯蘭寢宮（Cumberland Bedchamber）。此瓶的九個相疊起的六角形，每一個都是分開製作的，每一個都有水槽和六個突出的嘴，可以用作插鬱金香或其他花用。此器為瑪麗皇后二世在1694年去世前購藏的。今日歸英女王伊利莎白二世（Elizabeth II）名下收藏。

佳士得拍品 - 1807年（左）及1791年（右）賽佛爾甜品套碟

英國皇室成員中，瓷器發燒友尚有喬治三世（George III，1738-1820），喜歡本土瓷品，尤愛車路士窯（Chelsea）及偉特活窯（Wedgewood）的出品。喬治四世 （George IV，1762-1830），平生沉醉奢華生活，熱衷休閒、潮流和品味生活的君主，喜歡法國官窯賽佛爾窯（Sèvres）瓷品，他收藏了658組（件）賽佛爾窰瓷品，全部是世界級精品。至於現時在位的英女王伊利莎白二世的祖父喬治五世（George V，1865-1936）也是位有品味的收藏家，傳世的皇家藏瓷，很多是他當日的藏品。

正如前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英國全國上下未幾即變成狂熱瓷器收藏者。加上英國成立了東印度公司（British East India Company，1600-1874），大規模進行海上貿易與及殖民活動，國力甚強，二百多年間控制了世界近一半的商業活動，在十八世紀最強盛時平均每年進口50萬件瓷器，引發了全英中上階層的消費及收藏慾。尤其當時英人迷上喝茶，講究以美器相配，中國瓷器遂成不二之選了。

英國從瓷器收藏國蛻變成瓷器生產國，及後以窯廠之多、產品之精、設計之美而言，更成為歐洲第一瓷器強國。英國瓷壇的的故事，我過去亦談述過不少，關注拙作的瓷友都耳熟，不贅了，暫此擱筆。

費迪南四世的那不勒斯皇家瓷廠正廳

原圖：作者提供（頂圖為法國格魯賽城堡韃靼廳內景滿鋪代爾夫特青花瓷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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